众生相

众生相
（槐花文）
每天晚上八点钟出去锻炼，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。

我锻炼的路线一般是从家走到体育场，进到体育场的塑胶跑道，再慢跑四到五圈，然后再走回家。

每天从家到体育场的路上，行行色色的人流，就像蚂蚁群，为了生计而忙碌着。各种品牌的车辆，在夜色中瞪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，单调地鸣叫着向前冲。周而复始，从未改变。

每个人都是一部小说，没有文字现实版的小说。这些我都不怎么在意，一颗狭窄的心让我从来只关注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
今天晚上心情不错，走在去体育馆的柏油路上，路灯发出温柔的桔黄色的光。因为出来的晚，路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。城市与乡村的区别，主要是文化生活的区别。在乡村居住时，晚上闲来就是一帮人围坐在一起，扯闲篇。如果说谁每天在乡村田野的小路上跑步，那不是疯子也是神经病了。可是城市就不一样，跑步锻炼是一种时尚，如果谁还猫在家里不出来，那就落伍了。

我刚刚从农村跨进城市，正在逐渐适应这里，慢慢欣赏这里的一切。城市的路象蜘蛛网一样，四通八达，每个人都粘在这张网上，或欢笑，或痛苦，或挣扎，可是有几个愿意逃离的呢，这就是生活的本身的诱惑。

这时，我看到前面走过一位残疾人，拄着双拐，步履艰难。他的衣裳是灰色的，有些不整，面部没有什么表情，让你猜不出他心里是高兴还是悲伤。看到残疾人，我就觉着很可怜。有人说，这是他上辈子做了错事，这辈子来还债的。对于这种说法，我不怎么认同，前辈子做错了事，为什么不现世报，却硬要赖到这辈子，讲不讲理？他小的时候一定有被别的孩子耻笑过，他一定也自悲过，他一定是在父母的陪伴下，坚强地走过来了。那他是不是也有妻子儿女？他是怎样靠着残疾的身体来养活一家人？他的妻女儿女有没有在这个夜晚盼着他快点回家？但可以相信，他一定是在赶回家的路。

继续前行，在一个拐角处，路灯下，一个高个子的男人，喝醉了酒，歪歪斜斜地坐在路边，旁边站着他的妻，瘦小，正不知如何是好。这个男人，是与朋友聚会？还是为了应酬？居然喝了这么多？一个人高兴了会喝多，悲伤了也会喝多，如果是为了应酬业务，喝死喝伤的也有，明明知道酒喝多了不好，可是有时依然是身不由己。在社会上混，总是有不得已的时候。这时妻子把老公扶了起来，老公的一支胳膊搭在妻子柔弱的肩上。磕磕绊绊地走，此时的妻已经成为他有力的支柱。男人看起来强大，可内心总是不如女人坚强。他们的女儿推着小自行车气呼呼地在前面走，男人醉醺醺地说着：姑娘，想吃什么，爸爸给你买……。女儿生气，头也不回地喊：懒得理你，哼！女儿还小，她是不懂大人的行为，她不知道生活的艰难。

心里正想着这一家人，忽然，前面由远及近传来了很大的音乐声，夹杂着破摩托车沙哑的轰鸣声，在这寂寥的夜晚让人有一种滑稽感。“当我穿过每一个街道，我的心总是不能平静…………。”是汪峰的歌曲，前一阵子大街小巷都在唱。车上有两个男人，一看就知道是建筑工人，衣服上的白灰斑斑点点。他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，现在正赶往回家的路上。他们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好？不然不会放这么大的音乐啊。你看这路上，穿着光鲜，开宝马的人也有很多，也未必如他们一样高兴吧。越是简单的人越快乐。比如这两个工人，他们劳作了一天，挣到了三四百元，回到家，把脏衣服一脱，洗把脸，座到热炕头上，再抱过孩子来亲两口，老婆把热乎乎的饭菜摆上桌，这是何等的幸福？

我沉醉在这乡村一家人的幸福之中。这时前面走过来一位老大娘，一看就知道是拾荒的老人。她花白的头发，面容苍老，驼着后背，身子瘦弱又单薄。可是她身后却背着一个大大的袋子，里面装着大半袋子拾来的东西， 这袋子似乎要把她压垮了，她左手上还拿着一个细细的铁管子，面无表情地象前走着，风把她的头发也吹乱了许多，路灯下那黑黑长长的背影好沉重。我的心一阵紧缩，这个老人，少说也有七十岁了吧。将近九点了，还没有回家，她有没有儿女？儿女们是不是不管她呢？她一定没有低保或退休金，不然能这么晚了还在捡拾垃圾，不肯回家？城市啊，城市，你光鲜的外表下藏着多少暗淡与苦涩？

我的心被老人这样的生活给刺痛了。我与老人擦肩而过，便不敢再回头看她。继续我的路。来到体育馆，屋里面有很多的靓女俊男在学跳舞蹈呢。看样子学的是交谊舞，但不是普通人跳的那种简单的舞，男舞者一招一式都是那么挺拔，干净利落，女舞者的姿态优美飘逸，两个人配合相当默切，辗转腾挪，都透着一种力量和美感。真的好向往她们这样的生活，这种高层次的娱乐，不是人人都可以享有的，站在窗处看着，不由得羡慕嫉妒恨的情绪都上来了。

算了，不再去想，不再去看，大千世界，芸芸众生，没有尽头。但还是应该相信一点，越是平凡的生活，幸福才会长久。

体育场里面锻炼的人已经很少了，整个操场空旷又安静，脚下的塑胶跑道柔软而有弹性，我开始奔跑，觉着自己的脚步很踏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