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了一辈子

比了一辈子
川州一夫
爱国和玉民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哥们，现在人们说那叫发小。
上学前，那就是个疯玩，冬天到北大桥去滑冰车，看谁滑的快。夏天到下湾子去游泳，看谁游得远。也就从那时起，两个人就开始比上了。
两个人一同上的小学，又是在一个班，小哥俩那是比着淘。上课说话、串位，下课打架，回家不做作业。还有一次他俩逃课去看电影，老师找到了家长，他俩都挨了一顿打。
第二天上学的路上，爱国问玉民：“昨天你爸打你，你哭了吗？”
“我没哭！”
“我也没哭！”
小哥俩手拉着手，蹦蹦跳跳的，那个自豪劲！
老师看着这两个昏天黑地的小家伙，想出了个办法：表扬爱国学习有进步，表扬玉民最近守纪律。他俩果然上当：玉民学习上使劲了，爱国也不像以前那么能闹了。
该升中学了，两个人放学回家摽着劲的在一起学习。谁也没想到他俩都考了上中学。
文化大革命开始了，那年十月，玉民在北京受到了毛主席的检阅。爱国很上火，好好干。贴大字报，上街去宣传处处跑到前面，终于在毛主席第六次检阅红卫兵时，他也去了。
知识青年上山下乡，那是毛主席的号召，他俩都是最早报的名。虽说没有分到一个青年点，但也是一个公社。干活都是好样的，一年都能挣上三千多分。
一九七0年，爱国光荣地参军入伍，玉民没去了，把眼睛都哭红了。穿上绿军装，跨上冲锋枪，那是他俩儿时的梦想啊！
半年后，玉民招工进城到了机修厂，当了一名铆工。
爱国当了四年兵没提上干，复原回来也去了机修厂，跟玉民学徒。
这徒弟是自己的哥们，没法指使，玉民感到别扭。
这师傅三个徒弟，爱国年龄大，来的晚。看见那两个小子早晨给师傅去蒸饭，中午给师傅去买菜，下班还给师傅打洗脸水，师傅长、师傅短的叫着，看见就心烦。二十好几的人了，还当了四年兵，又要给玉民当徒弟，心里感到委屈。
虽说从前是哥们，但现在毕竟是师徒啊！师傅训徒弟，那是恨铁不成钢；徒弟敬师傅，那叫师徒如父子。玉民和爱国这对师徒关系，那就是一个夹生。
两年后，爱国到了厂里的保卫科，后来又去了主管局。玉民还是当铆工。爱国结婚了，爱人是一个机关干部；玉民也娶媳妇了，是他们车间的一个电焊工。
那年，爱国回到厂里来检查工作，到了曾经工作过的地方，自然感到荣耀。恰巧碰到了玉民正在下料，便走上前去：“玉民啊，还在车间干呢？也该熬上个班长、主任的当当了吧！”
玉民直起了腰：“那官啊，我不惜得当！”
“咳！咋也比干活强吧。”
“我心思没往那上面用。”
“哈哈，那你心思用到哪了？”
“培养下一代啊！”
“培养下一代？你真能扯！”
“能扯？我儿子是天津大学的研究生！”
爱国的儿子在厂里给厂长开车，玉民早就知道。爱国脸上有点挂不住，哈哈一笑，下了台阶。
一九九八年，玉民夫妻双双下岗，日子过得很艰难，虽说知道爱国当了官，也没有好意思去求他。爱国工作忙，再也没理会过玉民。
玉民两口子被儿子接到了南方，憋屈坏了，死活不在那儿呆了。儿子没办法，在南山给他们买了户楼房。都退休了，不差钱。夫妻俩也跟大城市的人似的，没事就是个溜达。要说咱们这地方小，真是小！没几天的功夫就碰见了爱国，这些年没见面，自然是亲热。
“老两口跑到这边来溜达了！”爱国握着玉民的手。
“啊，我也在这边买了户房子。”
“你们俩啊，都老了！都老了！”爱国感慨着。
“是啊，一晃咱们都退休了。”
“退休了，退休了，企业上退了开得还是少啊！”爱国一脸的同情。
二零一零年十月十六日